“秋秋。”汤洲出声唤道。
秋秋愣了一瞬，抬头看向汤洲，那一刻的眼神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坚定炽热。
汤洲看了一眼秋秋，透过晶亮的眼眸一眼看到了眼前人的眸底。
她敢肯定，骆时舟找过秋秋，而骆时舟最会攻略人心。
汤洲佯装看了一会儿小孩子们重复着扔石子的动作，晨露渐渐凝开了迷朦雾气一帧帧钻进湿滑毛孔，凉意铺天盖地。
她想起秋秋昨天发过烧，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昨天那件不算厚实的衣物，秋秋还是那么不会照顾自己，仅自己。
汤洲抬头凝了眉，沉沉吐气，像是和着晨雾凑热闹，呼出的热气霎时消散如烟。
汤洲：“秋秋，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秋秋依旧微笑着，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你说。”
汤洲顿了半刹：“要不要跟我去二大，虽然隔的不算远，但对于我们而言足够了。”
秋秋单薄的身子在簌簌而过的秋风里晃了晃，像挂在歪脖子树上的秋千，一直晃啊晃。
汤洲红了眼角，秋风吹过又映红了腮边，那红眼一点也不明显。
秋秋不作声，就这一刻，汤洲断定，骆时舟找过秋秋。
骆时舟的目的她不想猜，可她的秋秋不能卷入她的恩怨世俗里。
汤洲红着眼睛屏蔽秋秋的默不作声，继续自顾自说着：“转学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处理好，奶奶应该去属于她的地方，你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我带你走，好不好？”她说这话时眼镜又红了一圈，秋风瑟瑟作响愈吹愈大，粘在她嘴边的发丝纷扬翻叠，杏眼里泛着晶莹的点，锃明的点缀其间，那是乞求。
秋秋没敢抬头看那个样子的汤洲，那样的神情不应该出现在汤洲身上，她应该是娇贵的，哪怕那身娇贵早就变得虚假。
秋秋想要汤洲变成汤洲，所以此刻的她内心无比坚定沉着：“洲洲，我不去了。”
汤洲早就料到的。
秋秋：“但是我听你的。奶奶想回老家很多年了我会送她回去，我可以自己留在这里，你别替我担心。”
汤洲一直红着眼听着，眼角几次滑落晶莹液体都被她无意抹去，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气，她对着秋秋就喊：“骆时舟又跟你说什么了？”
秋秋愣住了，不是因为骆时舟找过她被汤洲所知道，而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情绪失控的汤洲。
汤洲已经双目窜红，眼角挂着眼泪迟迟不落，眉目紧凝，眼神里愠满了怒意。
秋秋还是不作声，眼神依旧坚定看着汤洲，四目相对，再无言。
汤洲托着打着石膏的胳膊连夜买了地铁票直奔地铁站，秋秋没有挽留，只是站在病房外看着一个人忙忙碌碌收拾行李的汤洲。
陆槿沂也在病房里，两手交叉抱臂看着受了气的汤洲气呼呼的收拾行李又拉行李箱，看了没几眼他立刻上前拉开了汤洲，自己动手开始收拾。
汤洲右手等于废了还力气极大的能把装了些厚衣服的行李箱从床头摔到床上，陆槿沂承认自己低谷汤洲那个小人了。
仅有的一个行李箱是他的。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汤洲在住院的消息，足足装了一箱物件。
汤洲只背了一个小斜挎包，帆布的。
也是夜晚的行程，汤洲坐在角落，陆槿沂坐在她旁边。
地铁上方的放映小屏里飞快滚动着各种广告，蓝色气泡在屏幕上炸开，屏幕从朦胧到清晰，再去看，骆时舟手拿蓝色罐装饮料递向镜头，广告结束。
汤洲就那么盯着屏幕，看着看着，心情好像平静了许多。
人闲下来总喜欢回想，她想，她是不是不应该对秋秋发脾气，但是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解。
陆槿沂随手从帆布包里拿出一罐饮料，正好是蓝色，正好是屏幕上播放的品牌。他手指骨节轻凸，拉环落进手心。
汤洲顺势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偏酸味的，也没有气泡，她很喜欢酸味。
陆槿沂没有言语，他知道这时候他没必要说什么。
帆布包松松垮垮挂在他左胳膊上，他微微转动身子，胳膊忽然触碰到坚硬的一角。
他看了眼汤洲，后者还是在发呆。帆布包太小不足以容纳那个硬质物件，一角露在外面阻扰了拉链的顺利合上。
修长手指一捞，一个相框立马映入眼帘。
相框里是一望无际的海滩外沿，潮落后滩上满是各种凸起的小鼓包，那是被冲到滩上的海洋生物卧沙留下的痕迹。
照片中的少年白净衬衫灰白色短裤赤脚蹲在滩边，手里拿了个粉色的小铲子轻手轻脚的挖着凸起的鼓包。
入镜的还有女孩儿的小半张脸，明亮的杏眼盯着摄像头笑的纯粹明朗。
陆槿沂看着，突然笑出了声。他还记得那个粉红色的小铲子是汤洲的，汤洲要他挖小螃蟹，但他总是故意挖出一捧一捧月亮贝，气的小姑娘鼻头眼角通红。
她生气气来，就像现在。陆槿沂又回过头去看汤洲，后者的鼻头已经不红了，眼神飘忽不定，脑袋一晃一晃的栽到了他身上。
他把右边手臂抬高了一点，好让汤洲睡的舒坦。
照片里的少女笑的明媚，杏眼一弯就像挂在天的彼岸遥不可及的一弯月牙。
其实他是故意不抓小螃蟹的，他就是喜欢看汤洲生气的样子，肉嘟嘟的脸鼓成包子，眼睛微皱，胖胖的小手指一直戳他，戳啊戳不停。
要不就是双手插到肉嘟嘟的两侧腰上，小奶音拖的长长的：“哥哥，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我就去告诉我妈妈！”
你看，小傻瓜连威胁都学不会。哪有人威胁前还会叫对方哥哥的。
小傻瓜细皮嫩肉的还偏偏有一腔孤勇，非要抓到小螃蟹。
小螃蟹会夹到她的小手，他从来没有挖过螃蟹卧沙后的鼓包。
相反，每次被她拉到海边，他都会挖许多许多月亮贝，月亮贝是最常见也最好挖的，她曾经发过誓要把全海滩的月亮贝都送给她。
月亮贝配月牙眼，她应该这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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